某天下午兩點,辦公室的門被禮節性的幾聲“咚咚”敲響。我疾步過去開門,一位老人推著輪椅,眼神炙熱,神情誠懇,卻又似乎是局促不安的,在見到的那一刻,我明顯感到他的緊張稍微松弛了些。還沒等我開口,他急切地問:“你方便嗎?我可以和你說話嗎?”
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“當然,當然可以!”
老人神情釋然“怎么,我怎么多日沒見你了,我不放心你”,邊說,他邊推著他賴以做拐杖的輪椅進了我辦公室?!艾F在你們年輕人都時興發朋友圈,就像我們當年借日記說心思,幾日未見你,我就讓我女兒翻了你近期的朋友圈 ,你在那上面說'任何時候,一個人不應該做自己情緒的奴隸,不應該使一切行動都受制于自己的情緒,而應該反過來控制情緒。無論情況多么糟糕,你應該努力去支配你的環境,把自己從黑暗中拯救出來。然后,你會發現天藍花艷神清氣爽'我就知道,你跨過去了?!崩先艘豢跉庹f完,連著喘了好長時間。
后來,他斷斷續續的和我說著,他最喜歡每天坐在大門口看我們朝氣蓬勃地上班,可已經有四天看不到我風風火火地去考勤機處打卡,聽不到我的聲音,他有多失落。再然后,他又和我說,我就是他垂危生命里的一道光,在他被病魔折磨的不想活下去時,手上拿著我送他的本子,我的寄語令他相信他是被尊重和被歲月溫柔以待的,如皋申丞護理院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站,他希望我有信心去堅信真善一定會美,不要止步于困難。他還說,這些天,他每天都來敲門,我聽沒聽見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來過。他不大的眼睛陷在很深的眼眶里,眼珠里像有兩口小井,深深地閃著光,這深邃的目光里夾雜著溫和的暖流,仿佛冬日里的陽光,寂寞又溫暖。
我一下子熱淚滿面,情不能自己。
回望,桌上偶爾會有溫熱的草雞蛋、還有只字片語的留言和詩歌、門被忐忑敲開后一推門的對望和“你今天上班了?”的簡單問候,原來欣喜就在日常牽掛間。
自那之后,上班關門時我會刻意留一個縫隙,通過那道縫隙會恰巧看到我辦公的位置,我再也沒有聽到敲門聲,卻常常聽到輪椅和鞋在地面上拖沓的聲音,我明白,老人來過。若哪天下班前我沒有聽到拖沓聲,我也會去病區巡視看看,我知道,那的房間的門也留著一道縫隙,通過那道縫隙,會看到老人的床。
這道門縫,是暗號、是情深、是牽掛,亦是對生命的熱愛與尊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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